「晶莹、悠长，和苦涩的香。」

绿化带里的柚子树，树干上挂着“种植不易，请勿采摘。”的牌子。质疑着“到底哪里不容易”和“我不吃谁吃”的我，还是一直没有亲手摘一个尝尝。

我看到石板路边落了一个柚子果。它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人们经过。人们从不理会。

地上……从地上捡起来，大概不算是「采摘」吧，我想。我征求了意见，但柚子果没有回答，柚子树也没有搭理，皆作默认态。于是我把它捡了起来。

似乎有些过熟，又或者是因为落到石板上的冲击，一部分表皮在我捡起来之前就已经变得软软的。

打开它吧，我想。

我的口袋里没有小刀。我的背包里也没有小刀。我用自己的手把它澄黄的外皮剥开。

溅在手上的芳香油，似乎有着栀子花的香气。

我没有在任何一个柚子里闻到过这样浓烈而清新的香气。大概是水果店里的柚子都经过了长途跋涉而丧失了这种令人愉快的特质吧。

而我手中的这个……它就来自这片土地，我脚下的土地。它生命的每一个阶段都在这片土地上，不足几平方米。

吃了它吧，我想。

于是我继续剥，金黄色的芳香油沾了满手，外表皮的尘土也是。我该先洗一洗的。我应该先洗一洗的。但为时已晚，外表皮只剩不到巴掌大的一小块，恐怕此时再怎么洗，也都无济于事。

于是我完整地剥去表皮。我的手距离晶莹的红色果肉，只剩下有点被芳香油和尘土玷污的不再雪白的络，和一层薄薄的皮。

没有太多犹豫，我把手指伸进了果肉中心的缝隙里，卯劲分开这簇拥在一起的数瓣。

不完美。并不完美。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在我面前呈现完整的瓣面。而，断裂的地方，果肉像花一样绽放着。那果肉的尖尖上托举着的，是几粒远大于水果店柚子的种子。

种子啊，大概正是这一整个果子，对生育它的树来说，最重要的部分吧。那是它的希望，洁净的结晶的希望。

那就撒在它身下的土壤里吧。我让这份希望，落到了它们本来就应该在的地方。

于是我开始品尝。品尝这份意外来到身边的味道。

没有那么甜。确实没有那么甜。裹挟着我的味觉的是明显的酸质。不，不只是我的味觉，几乎连我的牙齿都在和我抱怨着“好酸”。

只在一些微不足道的时候我尝到甜。

但这不重要。我钟爱那份美丽到充盈，充盈到圆满的香气。

直至现在仍缱绻我指尖的香气。

还有那份苦涩。像绿茶，像我最爱的埃塞俄比亚瑰夏。

风瑟瑟地发着抖。我坐在风中品尝着这份晶莹、悠长，和苦涩的香。

不，风没有在发抖。风和我一起享用着这份晶莹、悠长，和苦涩的香。